陈海站在港区门口。
还有那一沓厚厚的两万块钞票。
海风吹过，带着咸湿的味道。
也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。
他整个人在风中，显得格外萧瑟。
“海哥哥，我们回家吗？”
飘飘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小声问。
她的大眼睛里，满是纯粹的疑惑。
回家。
对，回家。
陈海低头看了看怀里那沓可怜的钱。
又抬头看了看远处那艘如同山脉般静卧在港口的金色巨舰。
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渣男骗了感情又骗了身子。
最后只拿到二百五分手费的无知少女。
不，连二百五都不如。
这是两万。
“走！回家！”
老子不伺候了！
再也不伺候了！
等老子回家，取了钱，买了豪宅。
天天在阳台上用望远镜看你们出海，羡慕死你们！
他心里憋着一股火，脚下生风。
走了几百米，远离了那片喧闹的欢迎人群，周围总算安静下来。
他掏出手机，准备叫个车。
打开打车软件。
定位。
然后，手机屏幕上，跳出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。
【您当前所在区域为军事管制区，无法提供召车服务。
陈海：“……”
他看着那个红色的感叹号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。
好家伙。
真是好家伙。
用人的时候“小陈同志”，用完了直接“军事管制区”？
这服务，也太周到了吧！
“海哥哥，怎么了？”飘飘又问。
“没事。”
陈海收起手机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“车坏了，咱们走走锻炼身体。”
他还能怎么办？
总不能再跑回去，找那两个门神警卫员，让他们开车送自己吧？
他丢不起那个人。
走就走！
陈海拉着飘飘，认命地沿着大路走去。
路过一个公交站台。
下意识地瞥了一眼。
站台的广告灯箱上，是一张巨大的宣传海报。
海报的背景，是威武雄壮的海神号。
海报的正中央，是一个穿着救生衣，举着手机，笑得一脸灿烂的年轻人。
照片的旁边，还有一行醒目的大字。
【海军特邀主播陈海，带你见证大国重器！
陈海的脚步，停住了。
他呆呆地看着海报上那个笑得跟二傻子一样的自己。
这……这是什么时候拍的？
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？
“海哥哥，那个人，好像你。”
飘飘也看到了，指着海报，小声说。
“不像！”
陈海斩钉截铁。
“我比他帅多了！”
说完，他拉低了头上的鸭舌帽，拽着飘飘落荒而逃。
太羞耻了。
两人快步走着。
路上，越来越多的人，向他投来好奇的探询。
“哎，你看那个人，是不是有点眼熟？”
“好像是……那个主播？上航母的那个？”
“对对对！就是他！陈海！我天天看他直播！”
“真人比电视上还帅啊！”
议论声，像是苍蝇一样，嗡嗡地往他耳朵里钻。
陈海的头埋得更低了。
终于，熟悉的渔村终于出现在眼前。
那股熟悉的鱼腥味，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。
还是家里好。
金窝银窝，不如自己的狗窝。
掏出钥匙，打开了自家那个带小院子的平房院门。
“吱呀”一声。
陈海推开门，走了进去。
“到家了。”
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把帽子扔在鞋柜上。
屋子不大，一室一厅，因为好多天没人住，空气里带着一丝尘埃的味道。
但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。
桌上还放着他出海前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。
墙上挂着他爹留下来的那张旧渔网。
角落里，堆着他平时直播用的各种赶海工具。
这里没有海神号的科技感，没有将军们的将星闪耀。
只有最朴实，也最让他心安的人间烟火气。
“海哥哥，这里好小。”
飘押环顾四周，做出了最直观的评价。
陈海差点又被噎住。
“小怎么了？”
“小才温馨，小才聚气！你懂什么？”
他瘫倒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，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酥了。
回家了。
终于回家了。
那些打打杀杀，那些航母潜艇，那些勾心斗角。
都他妈见鬼去吧！
老子的好日子，要正式开始了！
他闭上眼，脑子里开始飞速规划自己的退休蓝图。
钱！
他现在有的是钱！
首长给的那两万块，可以忽略不计。
但是龙哥打到他卡里的那笔钱，那可是一串他数着都头晕的零。
有了这笔钱，第一步干什么？
买房！
必须买房！
买最大的顶层复式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江景。
落地窗要从地板一直开到天花板。
早上在黄浦江的晨光中醒来，晚上枕着东方明珠的灯火睡去。
这才是人生！
不行不行，光有房子还不够。
得有车！
劳斯莱斯？太老气。
法拉利？太高调。
布加迪威龙！对！就这个！
买两辆！一辆开，一辆放车库里看着！
不对，车库里怎么能只放一辆车？
什么兰博基尼毒药，帕加尼风之子，阿斯顿马丁火神……
有一个算一个，全买了！
不开，就停那儿，组个车队，每天请人擦一遍！
陈海想着想着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。
他感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。
枯燥，乏味，且无聊的有钱人生活，我来了！
“海哥哥。”
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，打断了他的幻想。
他睁开眼。
飘飘不知什么时候，已经坐到了他身边。
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。
那双灰蓝色的眼眸，在屋里昏暗的光线下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。
她就那么看着他，眼神里满是依赖和信任。
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。
陈海脑子里那些关于豪宅，关于跑车的幻想。
忽然就停住了。
他想了半天，都是他自己想要的。
他好像，从来没问过飘飘想要什么。
他那颗被金钱和欲望填满的心，忽然就软了下来。
他坐起身，伸手摸了摸飘飘的头。
“飘飘，这几天……跟着我，开心吗？”
飘飘想了想，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开心。”
“和海哥哥在一起，就开心。”
她的回答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。
却像一把小锤子，轻轻地，敲在了陈天的心上。
是啊。
对她来说，什么豪宅，什么跑车，都没有意义。
她想要的，只是陪在他身边而已。
自己刚才脑子里想的那些，是不是太自私了？
他看着飘飘那张绝美却总是带着一丝迷茫的小脸。
一个念头，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。
那些物质上的享受，可以往后放一放。
但有一件事，必须马上做。
“飘飘。”
他认真地看着飘飘。
“你想不想……把以前的事情，都想起来？”
飘飘愣住了。
想起来？
她歪着头，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。
她的过去，是一片空白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谁，从哪里来，要到哪里去。
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，就是陈海。
对她来说，陈海，就是她的过去，现在，和未来。
“想不起来，也没关系吗？”
她小声问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。
她害怕想起来之后，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。
害怕现在这种安稳的生活，会被打破。
“当然没关系。”
陈海立刻把她搂进怀里，紧紧地抱着。
“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，不管你以前是谁。
你这辈子，都只能是我的人，哪儿也不许去！”
“想跑？腿给你打断！”
他霸道地宣布。
怀里的小脑袋，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陈海心里，终于做出了决定。
他松开飘飘，站了起来。
脸上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先不定什么小目标了。”
“买房，买车，都往后稍稍。”
“咱们先干一件正事！”
他拿起外套，重新穿上。
“走！飘飘！”
“我带你去看病！”
“咱们先把你的小脑袋，给治好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