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屋之内,时间彷彿失去了意义,只有壁炉里跳动的火焰,是衡量光阴流逝的唯一标尺。
林封是在一种久违的、纯粹生理性的饥饿感中醒来的。
不是之前那种濒临死亡的空洞绞痛,而是睡足后,身体自然而然发出的“该加油了”的信号。
这种感受,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躺在那间月租三千的一居室里,正准备起床给自己煎个蛋。
然而,身下厚实柔软的鹿皮触感,空气中瀰漫的淡淡烟熏与皮革混合的气息,以及屋外那片死寂中透出的洪荒意味,瞬间将他拉回现实。
一万多年前,冰河时代,他的小木屋。
他满足地叹了口气,伸了个懒腰,骨节发出噼啪的轻响。
目光扫向屋角,那一大一小两个“不速之客”还蜷缩在他昨天扔过去的鹿皮垫子上。
大的那个(林封心里已经默默给他打上了“阿巨”的标籤,力气巨大)被藤蔓捆得像颗粽子,但胸膛起伏有力,显然还活着。
小的那个(“小尾巴”)则像只受惊的兔子,在自己看过去的瞬间,立刻把脑袋埋进了皮毛里,只留下一双乌溜溜、带着惊恐的眼睛偷偷打量他。
“立威,必须立威。”林封心里嘀咕,“这要是在公司,新来的刺头也得先敲打敲打,何况是俩一万年前的祖宗。在这里,我就是规矩,就是天!”
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,先是“哐当”一声把石锅架到壁炉旁的三角石灶上,然后又用力地吹燃火种,添加柴火。
火焰“呼”地一下蹿高,将整个屋子映照得更亮,也吓得小尾巴又缩了缩脖子。
阿巨被惊动了,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、充满威胁性的“呜噜”声,被捆缚的身体开始挣扎,肌肉贲张,试图挣脱束缚。
那眼神,像是受伤的孤狼,兇狠,不屈,还带着一丝对未知环境的迷茫。
“叫什么叫?”林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自顾自地拿起水袋,往石锅里加水,冰冷的水注入石锅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“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觉悟,懂不懂?”
他没有立刻处理猎物,而是先慢条斯理地烧了锅热水。
他用一个自制的、掏空了的木杯舀起热水,吹着气,小口小口地喝着。
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,带来一种洁净与舒坦的感觉。
他故意发出满足的叹息声,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两个野人的反应。
小尾巴的鼻子轻轻耸动着,目光紧紧跟着他手中的木杯,喉咙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。
阿巨虽然依旧一脸兇狠,但那不断滚动的喉结,出卖了他同样干渴的事实。
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先吊足胃口。”林封心中暗笑,开始了真正的表演。
他从储物箱里割下一大块冻得硬邦邦的鹿腿肉,用石刀费力地切成小块,“咚咚咚”地扔进已经开始冒热气的石锅里。
很快,冰冷的肉块在热水中舒展开,油脂慢慢析出。
水的沸腾声从细微变得清晰,“咕嘟咕嘟”,如同世界上最诱人的鼓点,肉的醇厚香气开始如同有生命的触手,从石锅中瀰漫出来,迅速佔领了木屋的每一个角落。
小尾巴的眼睛瞬间就直了,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向前探了探身子,小巧的鼻子疯狂耸动,口水都快从嘴角流下来,那模样,像极了被猫条诱惑的小奶猫。
就连一直表现兇悍的阿巨,挣扎的幅度也明显小了下去。
林封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中大定,他知道,计划通了一半。
不过,饭前还得先办点正事,他站起身,朝着阿巨走去。
阿巨立刻警惕起来,喉咙里的低吼声再次响起,身体剧烈地“咕蛹”着,试图远离林封。
“躲什么躲?给你换药!”林封没好气地说,试图伸手去检查他肋侧的伤口。
阿巨显然不理解“换药”是什么意思,在他简单的认知里,这个强大的、陌生的“巨人”靠近,就意味着危险。
他反抗得更加激烈,被捆住的身体像条离水的巨鱼,拚命扭动,甚至试图用头去撞林封。
“我靠!你这属于医闹啊!搁我们那儿直接报警带走信不信!”林封差点被他撞到,也来了火气。
他不再客气,利用体重的优势,整个人扑上去,用膝盖死死顶住阿巨的腰侧,一只手按住他唯一能剧烈活动的肩膀。
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他终于掀开了阿巨那件破烂的兽皮上衣,露出了肋侧的伤口。
令他惊讶的是,仅仅过了一夜,那道原本红肿的伤口,颜色竟然变淡了不少,肿胀也消褪了一些,只有最中心还有些许红肿。
“卧槽,这恢复能力是氪了金还是开了挂?”林封内心疯狂吐槽,“这身体素质,拉回现代直接能当超人模板研究了吧!”
惊讶归惊讶,该做的清洁不能少。
他取来草木灰和冷水,重复了昨天的清创过程。
当粗糙的草木灰颗粒摩擦在伤口上时,阿巨疼得浑身肌肉绷紧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、痛苦的呻吟。
小尾巴在一旁看得焦急万分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,却又不敢上前。
林封看着他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,心里的火气倒也消了大半,反而觉得有点好笑。
“现在知道疼了?早乖乖配合不就完了?真是欠收拾。”
仔细地搓揉、冲洗,直到伤口看起来干淨了不少,林封才松了口气,用软皮擦干周围的水迹。
而这时,石锅里的肉汤也正好达到了风味的巅峰。
林封不再耽搁,他拿过自己雕刻的木碗,盛了满满一碗。
他坐在床边,吹着气,故意吃得很大声,每一口都伴随着满足的叹息。
“嗯!香!太香了!”
两个野人的目光,彻底被钉死在了他和那碗肉汤上。
小尾巴的渴望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,阿巨虽然还强撑着兇狠的表情,但那不断蠕动的喉结和无法从碗上移开的目光,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。
林封完全无视了他们,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,又盛了一碗。
直到第三碗下肚,感觉胃里被温暖和充实填满,他才惬意地打了个嗝。
他放下碗,目光落在两个野人身上。
小尾巴的眼神已经从渴望变成了可怜的哀求,像只被饿坏了的小狗。
阿巨也沉默着,只是胸膛的起伏略显急促。
时机到了。
林封站起身,走到小尾巴面前,小尾巴吓得往后一缩,但林封只是解开了他手脚上的藤蔓。
然后,他盛了一碗肉汤,递到他面前。
小尾巴愣住了,他看看汤,又看看林封,再看看哥哥,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。
“吃吧。”林封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,虽然知道他听不懂。
犹豫了几秒,对食物的终极渴望战胜了恐惧,小尾巴猛地接过木碗,也顾不上烫,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!
几乎是本能地狼吞虎咽,两口就喝掉了半碗。
但就在这时,她停了下来,她看了看碗里剩下的汤和几块肉,又看了看地上被捆着、同样眼巴巴望着的哥哥。
几乎没有犹豫,她小心翼翼地爬到阿巨身边,用手抓起肉块,塞进哥哥嘴里,然后又端起碗,将剩下的汤一点点餵给他。
阿巨没有反抗,顺从地接受了他的餵食,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弟弟,又复杂地瞥了一眼林封。
这个举动,让林封心里微微一动。
他走过去,从小尾巴手里拿过空碗,小尾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,以为他要收回食物。
但林封只是又舀了满满一碗,递还给她,并指了指阿巨。
“锅里多着呢,这么怕我干什么?”他语气放缓了些,“又不会吃了你们。”
小尾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,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,连忙接过碗,再次餵给哥哥。
林复又给他们盛了几碗,直到两人将锅里的肉和汤都吃得干干淨淨,连一点渣滓都没剩下。
吃饱后的两人,尤其是小尾巴,对林封的警惕性肉眼可见地降低了许多,蜷缩在鹿皮垫上,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饱足后的慵懒。
阿巨虽然依旧沉默,但眼中的敌意和兇狠,已然被一种更深沉的困惑和一丝极其微弱的、难以言喻的感激所取代。
林封看着这一幕,收拾着碗筷,心里盘算着:“恩威并施,效果看来不错,通往原始人心的路,果然得先经过胃。这企业文化建设的开局,还算顺利。”
谁让我是卑鄙的外乡人呢,桀桀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