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叶书记,这些都是按标准配置的。”
后勤处的小李有些忐忑地介绍着。
“您看还需要添置什么,我马上去办。”
叶尘没有立即回答。
他放下那个陪伴他走遍林城乡镇的旧行李箱,径直走向阳台。
双手扶着栏杆,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京州城——近处是红瓦灰墙的老居民区,晾衣绳上飘动着寻常百姓家的衣衫;
远处,新建的高楼在日光下勾勒出参差不齐的天际线。
“这样就很好。”
他转过身,笑容温和。
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。”
小李松了口气,又上前一步。
“书记,我帮您整理行李吧。处里特意交代了,要安排好您的生活起居。”
叶尘却已经挽起了白衬衫的袖子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
“不必了,”
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。
“这些事我自己来。周末还让你们加班,我这心里过意不去。”见小李还要坚持,他玩笑道。
“怎么,怕我这个书记连件衣服都叠不好?”
这话把几人都逗笑了,原本略显拘谨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。
送走后勤处的同志,叶尘关上房门,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下来。
他打开行李箱,开始一件件地整理——几件半新的衬衫,两套深色西装,一摞读书笔记,还有几本边角已经翻卷的《改革与发展》。每一个动作都不急不缓,透着一种久违的惬意。
他喜欢这种亲力亲为的感觉。
在折叠衣物、摆放书籍的过程中,他仿佛也在梳理着自己的思绪,规划着名即将开始的新征程。
这间朴素的宿舍,将不仅是他在京州的居所,更是他理解这座城市的第一个窗口。
最后,他从行李箱最里层取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裹的物品。
解开手帕,露出一副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劳保手套。
拇指处已经开裂,掌心布满了深色的油渍印记,仿佛还带着某个车间里的温度。
他小心地将这副破旧的手套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,正对着他平时办公的座椅。
这是他在林城工作时,那位老工人在他离任前硬塞给他的。
“叶书记,”
老人粗糙的手紧紧握着他。
“到了大城市,别忘了咱们工人手上这层茧。”
此后每一个挑灯夜战的晚上,每一声此起彼伏的电话铃,每一个影响千万人命运的决定——都将在这副手套无声的注视下进行。它提醒着他,无论身在何处,官至何位,都不要忘记那双粗糙的手,不要忘记那些在车间里流汗、在田野间劳作的人们。
整理完毕,叶尘泡了一杯清茶,重新站回阳台。
夕阳正在西沉,给京州城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。
居民楼里陆续亮起灯火,街上载来孩子们追逐嬉笑的声音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呼吸也纳入胸中。
明天,新的工作就要开始了。
而今晚,他只想做一个安静的新住户。
周日清晨五点半,晨光微熹。
叶尘换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运动服,系紧鞋带,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宿舍楼。
这是他多年雷打不动的习惯——用双脚丈量陌生的城市,在寻常巷陌中触摸一座城市最真实的脉搏。
他特意选择了老城区作为晨跑路线。
与新城区的宽阔马路不同,这里的街道狭窄而曲折,如同老树的年轮,记录着京州成长的痕迹。
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,两旁是斑驳的砖墙,爬山虎在墙面上勾勒出随意的图案。
清晨的京州正在苏醒。
早点铺子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,送奶工的自行车铃在巷口清脆作响,几个老人提着鸟笼慢悠悠地走向小公园。
叶尘放缓脚步,仔细打量着这一切——这与他昨日在高架上看到的那个现代化京州,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。
在一个拐角处,一阵浓郁的豆香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早点摊子,摊主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,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,正利索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饼。
三四张矮桌摆在路边,已经坐了几个早起的街坊。
“师傅,来碗豆腐脑,再加个油饼。”
叶尘在角落的小马扎上坐下,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整条巷子的动静。
“好嘞!”
摊主洪亮地应着,麻利地盛好豆腐脑。
“听口音,您不是本地人?”
叶尘接过温热的陶碗。
“刚调来工作不久。”
“哟,那是干部吧?”
旁边一位正在喝豆腐脑的大爷搭话。
“看您这气质就不一样。”
叶尘笑了笑,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。
“这附近住着还方便吗?”
这句话象是打开了话匣子。
摊主一边翻着油饼,一边摇头:“方便啥呀!您瞧见没,这整片老城区,连个象样的菜市场都没有。
买菜得走到两里地外的新华市场,来回就得一个小时。”
刚才搭话的大爷也忍不住抱怨:“最愁的是孩子上学。
我孙子每天六点就得起床,倒两趟公交才能到学校。
这片的学校,条件都太差了。”
一位正在排队买早点的中年妇女接过话茬:“都说要拆迁改造,喊了三年了,光打雷不下雨。您看这房子,”
她指着街对面那些墙皮剥落的老楼。
“下雨天漏水,冬天透风,可就是等不来改造。”
叶尘默默听着,手中的豆腐脑还冒着热气。
他注意到巷子深处的墙壁上确实贴着些已经泛白的拆迁通知,边角卷曲,显然已经贴了很久。
“去年倒是来了几个测量的人,可量完就没下文了。”
摊主把金黄的油饼夹到叶尘面前的盘子里。
“说是要建什么商业中心,后来听说开发商觉得这块地太小,赚头不大,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叶尘慢慢喝着豆腐脑,目光扫过这条充满生活气息却又略显破败的巷子。
他看见几个孩子背着书包,小心翼翼地绕过路面的积水。
看见一位老人颤巍巍地提着从远处买来的菜,走几步就要歇一歇。
看见斑驳的墙面上,各种电线像蜘蛛网般纵横交错。
“要是真能改造就好了,”
摊主叹了口气,又露出朴实的笑容。
“不过我们也知道,政府有政府的难处。就是苦了这些老街坊。”
结帐时,叶尘特意多付了一元钱,摊主执意要找零,被他婉拒了。
“您的豆腐脑很地道,值得这个价。”
下面作者有话说,因为字数限制很多宝子送了礼物,但是名字没有提到,请见谅,等过几天能够统一感谢了,我在专门感谢你们!谢谢你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