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小舟便抵达龟背岛。
方浪付过船资,跃身上岸,取下斗笠,朝住所行去。
其实这简陋伪装并瞒不过修士,识人辨气本才是根本,样貌反倒其次,不过有总胜于无。
这身行头至少暗示旁人,莫要深究我的身份。
路上与几位相识之人抱拳见礼后,他脚步不停,径直赶回住处。
此番出行,除了敲定符录收购一事,他还额外购入了五百张普通符纸。
近来他数次光顾最初那家红脸汉子的摊位,因常来常往,彼此已颇为熟络。
此次对方爽快让利五块灵石,五百张符纸作价四十五块灵石。
五块灵石看似不多,但符纸利润本就微薄。
他曾听对方提起,岛上做这行生意的,都是前往万象门采购一种名为‘墨羽貂’的灵兽毛发,再掺入些植物混合制成,赚的是辛苦钱,全凭走量。
虽不知此言真假,但方浪早早打听过,坊市内符纸售价统一,也只有老主顾才能在大量采购时享些优惠。
那墨羽貂虽只一阶下品,却是万象门豢养的灵兽,一身毛发剔下后生长极快,因此周边符纸商人每隔一段时日,便需前往万象门采购一批。
……
三月时光,倏忽而逝。
这日,方浪刚画完一张金行符,抬眼一瞥,储物袋中原先厚厚的五摞符纸只剩半摞,一旁成品金行符却已堆成小山。
他心中默算:‘三月来一日未懈,依照如今法力,每日可绘制十次金行符,再费一日恢复法力,前后共绘制四百五十次。’
‘此外成符率约六成,得符二百七十馀张。胖子,约摸……’
“少爷,喝杯茶歇歇吧?”
夏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灵茶在门外探头,见方浪搁下符笔,便趁隙走了进来。
方浪思绪被打断,转头看向侍女,勉强一笑:“好,放这儿吧……你先出去,我有些事要忙。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话音一转。
夏莲见他笑容忽收,不敢多问。
她心思玲胧,深知方浪性子,料他必是遇上难事,便匆匆放下茶盏退去,自留他一人独处。
待室内只剩自己,方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低声自语:“云胖子只出四灵晶,二百七十张符不过一百零八块灵石。光符纸成本就四十多块,三月例钱又去了三十块……”
他猛地起身,握紧拳头:“我说那云胖子见了我怎跟见了亲爹似的热情,原来是在吸我的血!这般算来,我岂不是白干了三个月?”
实则三月前云鸿报价时,他便隐约觉得不妥,这才另寻两家打探。见收购价相仿,才暂时压下疑虑。
回岛后一直忙于制符,又或是内心早有预感,只是不愿直面。
若这金行符由自己售卖,市价可达六灵晶一张,一去一来差价便是五十块灵石。
想到此处,他更衣出门,直寻王有财而去。
‘得打听打听,如何在荷叶坊市摆个摊。’
……
“方兄弟,许久不见,你可总算露面了!”方浪刚找到王有财,对方便笑着打趣。
“呵……”方浪苦笑,“王兄莫要取笑在下了。”随即道出眼前困境。
王有财听罢也收敛笑容:“此事说难不难,说易也不易……就看方兄肯不肯下本钱了。”
“哦?”方浪精神一振,“王兄细说。”
王有财捻了捻下巴,缓声道:“荷叶坊市不比蛤蟆滩,想在那儿支摊,须得有人作保。”
“作保?”方浪目光一亮,带几分期待,“王兄可否……”
王有财连连摆手:“方兄太瞧得起在下了。岛上唯有一人能够……”
“王兄是指卢岛主?”方浪蹙眉。
王有财微微颔首,不再多言。方浪见状,拱手告辞。
……
翌日,方浪拎着一尾胖头鲤、一条青鳞鱼,笑呵呵地前往岛主府。
他的底线向来灵活——求人办事,不寒碜。
“小友不在府中画符,怎有闲遐来我这儿?”卢冬阳坐于上首,淡淡瞥了眼他手中活蹦乱跳的灵鱼。
“小子许久未见岛主,心中挂念。若非岛主赏识,方某此生只怕无缘与筑基修士当面见礼。”
或许是许久未拍马屁,台词略显生疏,一席话说得卢冬阳脸色发黑。
“有话直说,少来恶心本座!”卢冬阳轻斥一句,听语气倒未动真怒。
“哎,生活艰难。小子想在荷叶坊市支个摊,还望岛主成全。”方浪将鱼放到案上,郑重拱手。
“两成!”卢冬阳淡淡伸出二指。
方浪愕然抬头,望向对方那张笑脸。
“嘿嘿,你小子有几分能耐,我一清二楚。荷叶坊市的符录店向来抽三成,本座只取你两成,还包你售货。你安心制符即可,如何?”
‘这些筑基修士,真是一个比一个狠!’方浪心中暗骂,面上却躬身行礼:“便依岛主所言……”
思来想去,确是无更好办法。
既注定被吸血,不如找个抽得少的。
蛤蟆滩上他的符录争不过别人,换岛又徒增风险。若去岸上兜售,且不说路途凶险,单是被有心人盯上就够他受的。
至于离开万象门地界,另寻类似阴山坊市之处……且不说路途艰险,两地最大区别,便是秩序。
万象门辖内,虽什么都要钱,但安全确有保障。
什么劫修、水匪、山贼之流,他来此两年从未听闻。
即便各岛争夺水域,也是万象门默许之争,否则若由上门直接划分,谁又敢不从?
只是万象门亦由人组成,修士皆有私心。
如卢冬阳身后那位青漓仙子实力大进,他所占之地便自然多出一分。
……
数日后,荷叶坊市交易区。
卢冬阳领方浪至一处摊位前,指着一青年道:“这便是你的摊位了。此后他便是你的伙计,符录交他即可。”说罢,卢冬阳径直离去。
此事他本可派手下办理,但为让方浪‘这钱花得舒服’,身为筑基修士亲自出面,已是给足面子。
“见过东家!”那青年连忙躬身行礼。
方浪打量过去,对方年约二十,一身华服,五官端正,貌若潘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