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霞峰上，冬日的积雪消融，化作涓涓细流，滋润着山石间的新芽；春意柔柔，满山翠绿，夏日炎炎，蝉鸣不绝，秋风瑟瑟，枫林渐红，如此四时周行，复见寒山飘雪，天地皆素，便是一年过去了。
洞窟内，石桌前，徐衍正摒息凝神，手持符笔，于一张淡黄色的符纸上勾勒着玄奥的符文。
他的动作极为缓慢，手腕却稳如磐石，笔尖落下，一道道灵光随之流转。
倏尔，他笔锋一顿，桌上的符纸‘噗’的一声，瞬间化作点点金砂，消散在空气中。
‘还是差上一些。’徐衍放下符笔，轻轻揉了揉眉心，‘若是画得再圆融些，这张【金刚符】就成了。’
这中品符录的难度，比下品符录实在是高了太多。
不仅对真气的操控要求更高，对神魂的消耗也大得多，他如今已能勉强画出，但成功率却不足一成。
‘不能急躁，还需慢慢来。’
徐衍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，此刻他身上的气息与一年前已是天壤之别。
真气浑厚凝实，举手投足间，竟隐隐有了当年牛有道踏剑而来时的那股威势。
炼气五层！
放眼整个陵阳郡，乃至周边几郡，散修中能有这个修为的，已是凤毛麟角，算得上有数的人物了。
自那日与牛有道谈妥后，徐衍便回到洞府，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。
他资质本就上佳，又有灵泉辅助，转换功法、突破瓶颈这一步，进行得出奇顺利。
只用了半年时间，便将体内真气尽数转化为【涧下真气】，一举冲破关隘，成为了炼气中期的修士。
后半年，徐衍便放慢了修炼的速度，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练习剑法、钻研符道，以及修炼《穿石真解》所附带的一些小术法上，弥补自身斗法手段的不足。
他将桌上散落的废符收拾好，走回石床坐下，准备开始今日的修行。
徐衍微微合上双目，脑海灵台之中，神魂却骤然睁开了眼睛。
神识如水银泻地一般，无声无息地向四周铺洒而去。
洞府外，方圆几十丈内的一切，都变得纤毫毕现。
石壁上渗出的水珠，草叶上将要滴落的露水，泥土中蠕动的昆虫，甚至是风吹过松针的细微声响，都一一具现在他的感知之中。
这便是炼气中期修士赖以凌驾于底层修士和凡人之上的绝对根基——神魂。
神魂不仅能将周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，更能对那些未凝神魂的存在，施加无形的威压。
修行从黄昏开始，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，再到新的一天清晨，一缕晨曦通过洞口照入。
徐衍缓缓结束修行，睁开双目。
他并起食中二指，指尖上，一缕淡蓝色的真气缓缓凝聚。
这缕真气清澈透亮，极为凝练，若是靠得近了，甚至能听到其中传来如同溪流在山涧中流淌，冲击碰撞顽石的‘哗哗’声响。
徐衍屈指一弹，这缕真气激射而出，瞬间打在一旁的洞壁上。
“噗！”
一声轻响，坚硬的石壁上，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圆形小孔，边缘光滑无比。
‘这涧下真气，果然极为不凡！’徐衍眼中闪过一丝喜色，‘不愧是能直指筑基的功法修出的真气，如今与我之内息相融，剑遁之术更是凌厉难挡，能发挥出数倍的功用。’
只是，突破到炼气中期后，修行的进展也确实慢了许多。
徐衍估摸着，怕是还要半年苦修，才能到达炼气六层。
‘罢了。’他站起身来，伸了个懒腰，‘符纸与丹药都已用完了，且去一趟小寒山坊市逛逛，难说，还有好心的道友，馈赠我一二呢。’
徐衍心念一定，右手握住腰间的明寒剑柄。
倏忽间，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浅蓝色的光华，冲出洞府。
剑光如同苍鹰一般，在砚山的山峦间飘摇飞舞，不过数十息的功夫，便已经穿过了近百里的山林，待到光华消散时，人已经接近了娄江岸边。
“真了不得！”
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长时间施展剑遁，徐衍依旧对这惊人的速度欣喜不已。
‘我如今虽然还不能长期维持剑遁的状态，但就是这般走走停停，一日怕也能走出两千里，也不知炼气巅峰的修士，能不能达到此等速度。’
修士到了炼气中期，真气浑厚，神魂凝聚，便可以御物飞行。
像牛有道那般，便可以踏着飞剑，连飞数个时辰，若是全力飞行，大概半个时辰能飞出百里。
徐衍突破炼气中期后，剑遁能维持的时间也翻了数十倍，这短短数十息，便足以跨越整个砚山了。
只是，这剑侠剑遁之法，与此界修士的御剑飞行之术迥异。
在僻静之处施展便罢了，若到了人烟密集的地方，还是要和光同尘，免得什么时候不小心被高阶修士见了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想到此处，徐衍将一年前从那两个劫修处得来的一柄下品法器大刀拿了出来，踩在刀面上，不紧不慢地向着小寒山坊市飞去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朝元观，静室中。
牛武缓缓收功，吐出一口浊气。
“小武，离突破还有多久？”一旁的牛有道立刻急切地问道。
“禀师父，如今已完成大半积累，再有一年，必然能突破到炼气六层！”牛武的脸上满是兴奋。
“好好好！”牛有道兴奋得大笑起来，“真是出息了！不枉为师将这灵泉都给你用！”
牛武闻言，却有些徨恐：“可是师父，灵泉都给我用了，那您老人家也要修行呀！弟子这一年用了全部的灵泉，已是极为徨恐，如今离炼气六层也不远了，便不用再用了吧。”
“这是说的哪家话！”牛有道脸色一板，不悦道，“我资质一般，年岁也大了，早已没了再向上一步的可能，你师妹的天赋，放在陵阳这小地方算是不错，可放到外面也属寻常，未来的成就，大概也就能到我这一步。”
“唯有你，有希望修到炼气后期，甚至借着那位大人的势，未尝不能看看筑基上人的风景！”
他摆了摆手，不容置疑地说道：“不必多说了，以后这灵泉，全由你用！我如今突破上品符师，平生大慰，往后也无事，多画些符，看看能否在符道上再进一步，为你多攒些资粮。”
“师父…”牛武的声音哽咽了，眼中泛起了泪光。
正在此时，静室外传来了薛碧婵的声音。
“师父，有一封符信，刻着的是皇家的徽记。”
门被推开，薛碧婵走了进来，她手中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。
牛有道接过纸鹤，指尖灵光一闪，纸鹤重新展开，变为一张信纸。
只看了一眼，他的手便剧烈地颤斗起来，差点拿不稳那张薄薄的信纸。
他脸色瞬间煞白，身子摇摇欲坠，口中不住地喃喃道：
“怎会如此…怎会如此…”
“师父，怎么了？”牛武和薛碧婵见状，大惊失色，连忙上前扶住他。
……